精心鋪墊十九年的另類「超級英雄」三部曲，確實出乎眾人預期（儘管以成品來看，這不見得是一件好事），M. 奈沙馬蘭的點子再次超前了觀眾的想像，我們頂多不過狹隘的幻想《異裂》的內容不外乎即是讓「雨衣俠」大衛和「上空男」野獸展開世紀廝殺，但沙馬蘭完全不給我們預期之內的東西，反倒拐彎推翻觀眾的期望、推翻自己在前兩部電影所提出的論點，但是這翻盤翻得漂不漂亮與否，就非常見仁見智了。


扶植英雄崛起的《驚心動魄》、奠定反派誕生的《分裂》，共建了一套私刑者與惡棍的世界觀， 而既然兩片皆已分別透過正反角色的視角完成了「將超級英雄神話與真實生活交疊」的任務，那麼看似為系列集大成的《異裂》，還能如何繼續更進一步的回答這道題目，甚至給出總體的結論呢？若它存在的意義只是讓正反兩方有個舞台打群架，勢必只會流於庸俗，於是乎沙馬蘭給予《異裂》一項重責：將這些奇人異士拖下神壇，質問其過人之處的真偽，質問超人類理論的虛與實。



然而詭異的是，這個本該是全片軸心的戲劇任務，從頭到尾都在有意無意的頻打高空，經常一副自信滿滿地拋出一長串死板的解釋性對白，卻往往疏於進而製造兩種觀點互相激盪的機會，簡單來說，這部電影應該要是一場「辯論」，但卻拍成了「各說各話」，我講我的，你講你的，缺少「相互加以辯駁的對話」來形成衝突性。片商強力宣傳主打的那場三人同台的諮商戲，是全片唯一的一場「辯論」，但兩方的論點都薄弱到不足以動搖觀眾的信念。 


沙馬蘭在前兩集「說服」了我們去「相信」超級英雄（壞蛋）的存在，這次他要反過來驅使我們拋棄先前「所相信的」一切，以此作為切入點相當吸引人，但前提是要真的拿得出另一套足夠令觀眾確確實實產生「自我懷疑」的說法，我一直在等待沙馬蘭成功讓我陷入「對齁！這樣講好像也說得通欸！」的那種立場大為動搖的困惑，但很遺憾，如此美妙的高潮迭起從未發生過，話只講一半就草草閃人，頻頻搔不到癢處。 



超人類辯論大會最終難逃雷聲大雨點小的命運，只得靠「沙馬蘭式逆轉」拉回一點分數，《異裂》給了我們一個「光明會」色彩濃厚的反轉結局，超級英雄之所以被認為是虛構，是因為「有人不希望它是真的」，正如那些悄悄被竄改成神話、傳說的種種歷史，這全是為維持世局之平衡而暗中策定的計謀，它們被包裝成高戲劇性、高感官刺激的文學、娛樂、流行文化云云，藉以稀釋其原始的真實性。沙馬蘭先是試圖粉碎神話，接著又重新拼湊回去。


不得不說，《異裂》的動作戲拍得極為赤裸大膽，沙馬蘭絲毫不怕這兩位超能力「相對沒那麼奇幻」的超人類在大白天的空地上對幹，場面看起來會很乾，換作是我就會改成夜戲或內景遮醜一下，但他沒有，他決定讓觀眾見識「最寫（尷）實（尬）」的超級英雄肉搏戰，其實就跟街頭混混鬥毆沒兩樣，他們沒有受過戰術訓練，毫無技巧、毫無章法可言，相當的土法煉鋼，最關鍵則在於，沙馬蘭沒有半點想要透過鏡位取巧上的「美化」，彌補畫面張力不足的意思，很酷，真的很酷。



但不可否認，《異裂》亦有令人為之一亮的時刻，玻璃先生竭盡所力想向世界證明超人類的確存在的執著相當動人，他替同為破碎者（無論生理或心理上的）的族群發聲，不惜代價也要證明出他們生而為人的價值，一如他在《驚心動魄》中曾經明言的，在這世上苦尋不著歸屬，是一件非常痛苦難熬的事情。伊萊亞智慧過人，既非英雄，也非反派，而是一位精明的策劃者，沒有人能夠料中他的盤算，除非，他想讓你料中。


《異裂》概念本身的創意性值得肯定，偏偏敗在論述的過程實在過於散亂，尤其不時感受到導演對這盤散亂的引以為傲，更是有些無以言對，但話又說回來，M. 奈沙馬蘭帶給觀眾五味雜陳的失落也非頭一遭，《異裂》之於影迷積累長達十九年的特殊情感，似乎令我們一度忘卻了那段必須時時安慰並警醒自己、不能對沙馬蘭抱有任何指望的往日時光，我很高興，那個我們熟悉的沙馬蘭，又再度重回我們的懷抱了。



看完總算真正明白，為何本集直接要以玻璃先生的名號作為片名，因為此次真正的主角，就是伊萊亞，伊萊亞是全片的Mastermind，大衛和凱文反倒更像是襯托他的配角。當伊萊亞為這部電影下了「起源故事」的註解時，一切都豁然開朗了，這不是一場最終戰役，而是一場敞開未來大門的革命。不僅僅是超級英雄，任何神話都有可能不只是神話，只要你願意試著相信，只要你願意試著明證，神話即有可能成為史實。伊萊亞不只是個悲劇性人物，更是一位走在前端的壯烈先鋒者。


詹姆斯麥考維真的是一隻活生生的變色龍，這回冒出更多人格，他依舊易如反掌地如川劇變臉般迅速來回轉換每種靈魂，身為觀眾，看得超過癮。PS：最大收獲：沙馬蘭終於解釋他在這三部曲客串的角色究竟484同個人了 Ｘ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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